2014年1月24日 星期五

遠洋漁業話務員─面試趣談

跑船這行業不僅只有商船,遠洋漁業算是在薪資上能夠跟商船薪資媲美的一個區塊,聽過很多人包含有些商船上的船員一直很羨慕遠洋漁船船員的高收入,但真的是這樣嗎?

某家漁業公司在人力銀行徵才廣告上刊登



比較值得注意的項目如下:

工作內容
1.漁獲報表填寫
2.進出港他國水域報備
3.扮演漁撈長與島國觀察員溝通橋樑

工作待遇: 月薪 8萬元 至 9萬元

大型圍網船
 

才剛發出應徵的履歷信,這家遠洋漁業公司的經辦人急忙的通知我隔天一早南下到高雄前鎮漁港西岸碼頭的圍網船上面試,電話告知若有談成,並希望我帶齊相關證件以便辦理相關人事資料,將隨即到船上做出海前整備,預定二月底出港到南太平洋作業。

這也算是我喜歡的發展方向之一,並想了解這工作到底有甚麼好康的?

原本預定要與朋友一起開著露營拖車南下屏東玩個好幾天,因為這件事打亂行程規劃,只好不去玩了。

面試通知人到船邊引領我進船上的沙龍,在場已經約集了該漁業公司的副總、漁撈長、船務等一票人等著面試我。

漁撈長一邊泡茶,副總一開頭就說我們彼此都有些年紀了,都是1960年代的人,就直接開門見山地談。

他說船上的人脾氣不好,火氣很大,要我理解也要能適應。

我說通常不是只有魚抓不好時才會這樣嗎? 副總說抓得好也這樣。

這讓我還是不解。

漁撈長在一旁說,不要一開始就嚇他不敢來了,頓時大家都笑了出來。

漁撈長補充說光是網具一領的價值就是二千萬元,魚在網裡沒撈上來時,是四百噸還是四十噸或是只有四噸,沒人知道。

這寓意很深,我還是不了解跟火氣大,脾氣不好有甚麼關係?


副總說一個合約是三年,三年才有回台灣,我問一定要三年嗎? 副總再次補充說:所以一定要下定決心。

漁撈長補充說,滿載時會進港卸貨,也會發卸魚獎金,這時可以安排老婆坐飛機到島上會面相聚。

我問漁撈長這二十幾年來,老婆去過島國跟他相聚過嗎?

他說只有一次,我說漁撈長都這樣了,那其他船員誰敢找老婆到國外 島國上相聚?

他說南太平洋的島國,搭飛機非常不方便,光是機票來回的費用就要台幣七萬元以上。

這樣聽起來,表示機票錢是要自己出的意思?

副總問我要領固定薪資只做話務員工作還是要全程參與做漁撈長的助手?

我說希望能在漁撈長的帶領下有所成長。

並問薪資怎麼算,副總說薪水四萬元。

我當場啊一聲,才四萬元!這麼低啊!

讓副總與漁撈長急忙解釋不是只有這一條,最重要的要看結帳後的分紅獎金,所有營收要扣除所有開銷。

但到底能淨賺多少也沒說出個大概?

而且是三年後船回到台灣才會結帳,但其實月領的薪水只有4萬元 (所謂的安家費,因為是直接匯戶頭,人在船上放大洋上也用不到)。

又說到分紅的比例,副總說比照另一艘兄弟船,這時被漁撈長插話更正為姊妹船。

註:其實這都沒有錯,因為國情不同,台灣人才不理會外國人那一套,把船當作是陰性或是女性象徵,這點從船的命名就可以了解的,尤其漁船名稱,不是什麼發,就是甚麼財,船名通常大吉大利俗到不行為止。

說到話務員的分紅比例是2.5份,這點又被漁撈長急忙澄清兼解釋,副總說得太快,那是另一艘船上的話務員較為資深之故,再補充說他當年(說他當年22年前做話務員的分紅比例是1.6份)

然說要分給我的比例是2份,還要我心理上不要受影響,我心想:你們要是事先先套好不就好了,但是若真的有上船工作,以後也一定會知道另一艘船上的分紅比例情形,後面他補充的我更不以為然,台幣貶值與通貨膨脹,這二十年來不只十倍了吧?

註:結帳總淨利若為一億元,則1份是100萬元。

講了半天所說的價碼對我全然沒有吸引力。

我問船上人力編制:

漁撈長說最上面就是漁撈長,其他台籍幹部如話務員與航海船長、甲板長,大俥(輪機長)、二俥,其餘漁工為大陸籍大副及二、三副,船員分布有大陸、印尼、菲律賓,人數共約三十幾人,並強調不會用越南籍漁工。

他說現在不是過去的年代,漁業公司不再欺負船員,結帳不清不楚,分不到錢。

漁撈長也不再是可以頤指氣使的叫人做事,一切都是合理的運作,各位幹部就像是漁撈長的手腳,並做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比喻,像是螃蟹的八隻腳。

註:螃蟹走路的意思,不就是隱喻橫行霸道嗎?

船上都是用淡水洗澡不會用海水洗,靠港時一定買生鮮食材做菜,在海上時則用冷凍食材。

我問船上可以抽菸嗎?

漁撈長說他不抽菸,駕駛台不能抽,要抽菸可以在自己房間抽菸,艙間也會請漁工每天打掃、擦拭。

這點就跟我不合了,我不喜歡跟不抽菸的人長期相處,尤其是有抽過菸後來戒掉的人,對於抽菸的事反而更極端反感,這就是無緣的開始。

本船與南太平洋七個島國簽入漁合作,光是入漁費就高達上千萬台幣,都在島國200海浬經濟海域範圍作業,作業海域大都在赤道附近,沒有風浪。

副總與漁撈長要我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給公司個明確的答覆,若是可以過完年後就到職開始敘薪。

船預定二月底或是三月底前出港,這段時間就在船上「跟工」。


註:「跟工」是台語發音(ㄉㄟˋ ㄍㄤ),就是監工的意思,這艘圍網船是買進近二十年的日本中古船,整船正大肆的整修之中。

負責船務的小姐遞上一個紅包上面寫著車馬費,後來我才打開看是2000元,但是我光是高鐵來回都已超過3200元,加上其他接駁的車資整個面試的車馬費約4000元。



漁撈長說你看,我們公司老闆很大方,還特地為你準備車馬費,並補充說回去打聽一下,這公司老闆被商業週刊譽為「海上郭台銘」。

我心想所說的陸地上那個傢伙在我心中是個很不堪的人,專門掏空台灣一兆元、血汗大陸人成就自己財富的好色生意人,這有什麼正面價值嗎?

註:我回家後查到的內容如下:
http://bw.businessweekly.com.tw/mag/cover.php?id=1875

我只能說台灣的記者大多羨慕比他薪水多的人,也不平衡一下付出與收入是否成正比,討海人大多失去的比獲得多很多,這樣賺錢為的是更好的生活嗎? 還是變成窮得只剩下錢!

會後,這船務偷偷告訴我一定要上這艘船,他說他從沒遇過這樣好的一位漁撈長,他之前在另一家漁業公司做話務員的時候,遇到一個很不好相處的漁撈長,讓他痛苦的在船上敖了三年,吃盡了苦頭,要不是為了漁業署獎勵的那三年三百萬元的獎金,他早就不幹了。

他還補充說,漁業署跟漁業公司簽的合約每月只有二萬八千元,若沒有那三年三百萬元的獎金根本沒有人要幹。

我問那漁業公司有另外給分紅獎金嗎? 他說他不敢去想這事,他認為不會有,很多漁業公司在圍網船進港卸貨時就獲利了,而且每年都賺錢,但都一直拖延結帳,甚至還有拖到五年才結帳的,讓船員一直領不到分紅獎金又回不了台灣,而一直在海上為公司賣命,漁業公司只想讓錢一直進口袋,不願意拿錢出來分船員的伎倆。



帶我到話務員的房間看看我未來要住的地方,這房間就在駕駛台的右舷後方,我還特別把彈簧床掀開來看一下,看起來還好,想到過去在遠洋漁船上的臭蟲(床蝨)問題,恐怖的陰影襲上心頭。

遠洋漁業話務員房間門內

我問那這船之前的話務員呢?為什麼會缺話務員? 是有什麼問題嗎?

他又說偷偷跟我講,他說這船才剛買進,再過兩年就要報廢了,已達船齡二十五年的年限,新船已在造船廠打造中,所以不會三年才回台灣。

他一邊帶領我參訪船上設施,一邊述說著台灣圍網船的雄厚的實力

全世界註冊登記的大型圍網船共有225艘,而且聯合國有船數的配額,不能增加,其中登記在台灣籍的有34艘,而台灣漁業公司所屬的外籍船加起來約115艘,超過世界總量的一半,魚貨全數卸貨到泰國的兩家鮪魚罐頭工廠,台灣漁業公司老闆甚至能操控世界鮪魚罐頭的供需與價格。





船上直升機停機坪






維修中的機艙

離合器

冷卻器





回台北的一路上,一直想著那2.5份與2份分紅比例的問題,這百分之零點五的問題,若是真的在海上三年,這一開始產生的矛盾情結,將是不斷迴繞在腦中的問題,終將會變成夢饜,這樣的日子怎麼過的下去。

若1份是100萬元,則2.5份是250萬元,但2份是200萬元,差50萬元
若1份是200萬元,則2.5份是500萬元,但2份是400萬元,差100萬元

在三年之中就算是完全沒有經驗的人上船,每天日復一日反覆地做同樣的事情,不熟捻才怪,但一開始的條件沒談好,註定就是個敗筆,問題是差個0.5份可能是一百萬元的落差,就算是要用完全沒經驗剛出社會的人,心理就會比較好過嗎?

這個遠洋漁業的獲利結構完全是倒金字塔,上面的經營者與出資者幾乎獲取了所有的利潤,下層的船員只是分得一些湯頭,在其下的外籍漁工則又是最辛勞又卑微的胡口過生活而已。

回到家後,查詢相關遠洋漁業話務員相關資料

又看到媒體記者配合漁業署的謊言,拐騙無知年輕人上船當充員的樣板勵志故事情節,而且是漁業署康人民大眾的納稅錢,還幫每年獲利數十億元,富可敵國的漁業公司老闆找員工,而不去端正不良的職場剝削。

學士當科技漁工 1年200萬
http://news.chinatimes.com/mainland/17180504/112013080600521.html

看到另一則有趣的職場心得分享,真是心有戚戚焉,哈哈。

http://www.ptt.cc/bbs/Oversea_Job/M.1363788380.A.E67.html


今天算是多花了2000元聽一場笑話與參觀台灣的圍網船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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